【通臂猿猴×万妖女王】云胡不廖（17）
再度醒来时，已是夜深。
通臂猿猴拢起双手罩在烛芯之上，深邃的金眸中落下浓郁的月色，只是瞚时便跃起微弱的火光。
拿起放在一旁的铜镜，凑近了烛火借着光亮看了看镜中俊秀的面容，他不禁有些得意。
等下要去人多热闹的地方，那副猴子的相貌自是有些扎眼。虽然他平日苦恼于没有办法搅得当地百姓们不得安生，可这一次他并非要带着怨气出门去，反而是愉悦得很，因而少惹麻烦才是此番正途。
通臂猿猴捻去黑曜衣衫上沾染的丝缕毛发，转头去望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
“我这身装扮你可满意？”
欢快着凑近万妖女王的身旁，对上她惊羡的目光，通臂猿猴不由得压低了身子倚在桌前，歪着脑袋，像是只讨要犒劳的小猴子一般，笑得幼稚且可爱。
他虽习得天干三十六变，可变幻世间任何有生命的物体，但却鲜少化为人形，因此也是稀罕。
万妖女王心尖微颤也酥软，张了张口想要夸赞几句，可半晌却也说不出话来，只得偏过头去不再看他那抹意气风发却又稚幼的笑容。
光阴总是对仙佛仁慈，千年的时间未曾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往的痕迹。
可，也是她未曾见过的神猴大将军的模样。
“将军品貌非凡，气宇轩昂，自是俊美。”
消散的尾音沾着动心的意味。刚刚他走动时顺手燃亮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因着情动而羞红的面颊。
通臂猿猴敛起些许笑意，抿入心田只觉是甜腻腻的。
他抬手拨开万妖女王垂落在耳边的发，轻轻磨蹭上她的耳垂。如他所料的，手下的肌肤泛热，不消细看也知早已晕红一片。
“若我真的俊美，你怎么不看我？”
“……将军。”万妖女王难为情地娇声唤着，惹得身旁人一阵嗤笑。
“好，我不逗你了。”
鲜少见着她在温存之外红了脸，他感觉新奇便情难自禁地逗弄了一句。
也是报了她白日里戏弄他的仇。
通臂猿猴伸着手指刮了刮万妖女王热气渐消的面庞，扯过她一直紧攥在手中的胭脂盒，握过她的手让她坐着正对着自己，他则弯下腰背平齐着对上万妖女王柔顺如水的双眸。
“我为你涂唇，就当作与你赔罪了。”通臂猿猴打开盖子用着小指仔细地抹着盒内的细腻，踟蹰片刻，又见着万妖女王久不作动，他用着手背碰了碰她的唇角，“张嘴。”
她一向听话，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唇齿。隔着一层薄薄的唇脂，通臂猿猴的指腹落在她的唇尖，万妖女王悄悄攥紧衣袖，手心湿暖，在娇气的衣料上落下淡淡的痕迹。
身上的猴毛真的褪干净了吗？
若是真的干净了，为何她还是觉得唇上痒痒的，酥酥麻麻的直直戳着她的心窝。
万妖女王不由得勾起唇角，弯着合适的弧度好让通臂猿猴的指腹擦过她唇上每一道纹路。
通臂猿猴难得沉下心思，顺着万妖女王的唇边落下绛红的口脂。灿艳绮丽，娇嫩柔润，亦是泛着甜蜜的芬芳。
这样的人形她究竟是如何修得的呢？每一处都生得恰当好处。
“好了。”通臂猿猴心悸着阖上盖子藏进自己的怀里，抬眼看着万妖女王抿着红唇，将他未涂匀的地方抿得干净。
他眯着狭长的眼笑了起来，轻言细语着：“我的手法女王可还满意？”
这双唇瓣他不知细细研磨过多少次，他自是熟悉。
“嗯，甚好。”万妖女王的语调故作慵懒，晕乎乎地应着声。
通臂猿猴刚要起身却又瞥见她耳上原本挂着的耳饰不知何时被取下了，又蹲下身来体贴地问着：“耳坠呢？”
闻言，万妖女王迷迷糊糊着清醒了些，想着无端端丢了的一只耳坠已然有了些不快。
“有一只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刚刚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就摘下来了。”
那副耳坠是前些年无名仙君不知从哪个仙岛上为她讨要来的，倒不是什么贵重又稀罕的东西，找不见了无名仙君也不会介怀。只不过她一向念旧，丢了总归是可惜的。
通臂猿猴站起身，臂膀越过万妖女王的脑后，环着她的身子搂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腰腹上，安慰似的抚摸着她的背。
她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什么，可见是真心喜欢那副耳坠。
“丢了便丢了。刚好，戴我送你的那副可好？”
不知为何，他有些庆幸她无意间丢掉了那对耳饰。曾经闲来无事时，他与她问起过那对耳铛的来历，原本他听到是一名男子送与她的，他并未有什么感觉。但如今再想起那耳坠上的玉石闪烁的熠熠光亮，他总归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她自他的怀里抬起头，扬起一抹餍足的笑。
这是他第一次送与她什么，她才舍不得。她要留着，揣在心口，这样才温暖。
抚过万妖女王柔软的发丝，通臂猿猴思忖良久，才柔声哄着她：“本来就是哄你开心的玩应，并没有多贵重。你若喜欢，等下进了城我买一车给你，填满万妖国的宝库，你日日换着戴。”
左不过是随手便能买到的东西，只因着是他送的，她便当着稀世珍宝似的宝贝着。
这世上，不会有比她更傻的女子了。
这世上，也不会有比她待他更好的人了。
万妖女王的爱柔软亦浩瀚，他舍不得辜负，亦是不能践踏她的恩情。他错过了她的一千年，往后不论多少个一千年，他都要她喜乐无忧，称心快意。
被心上人哄着欢心了些，万妖女王松下搂着通臂猿猴的手，从怀里拿出那一对耳铛放进通臂猿猴伸来的手中。
通臂猿猴娴熟着为万妖女王戴上耳坠，耳边传来她轻快的声音：“我只要这个。”
“好，只要这个。”他笑着应声。
“有我在，不会再丢了。”
虽是斋饭，可却异常丰盛。
猪八戒满足地放下碗筷，一旁侍奉的小妖见状连忙凑上前去，毕恭毕敬地打算接过饭碗再为猪八戒添些白饭。可猪八戒只是扬扬手，瘫坐在座椅中，已然是吃干抹净的模样。
往日若是见着猪八戒这般懈怠的模样，黄眉老祖定会与他拌几句嘴。可他今日只是咬着银箸，颦蹙着金眉，愣愣地望着小妖接连填满的饭菜出神。
他这个师弟，一整日没有见到几次猴影，只知道躲在房内也不知在琢磨什么心思。他白日里几次贴到房门口去偷听屋内的动静，但总是会听到房内女子微弱的抽噎声，以及他的师弟罕见的温柔着哄着的声音。
他本想细听，却每次都被猪八戒给架了回去。
黄眉老祖自是以为是他家的师弟欺负了女王，不禁有些心惊。
打着万妖国国王的名号，西去的路途也算顺利。可就是因为太过顺心如意，他那个小师弟越发的得意忘形。
说起来，虽然他家小师弟如今是万妖国的大王，可真的细算下来，万妖国终究是万妖女王的万妖国，万妖国的十万八千只忠心耿耿的小妖终究效忠的还是他们的女王。当下是他们寄人篱下，还是别惹恼了人家才是。
房内的木门吱呀响动，黄眉老祖回过神来，抬眼去瞧，只见一名黑衣男子推开了门。廊内昏黑，他一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只想着是这家的主人回来了，忙开口问着。
“这一整日不见你，你去哪里了？”
昨夜相处下来，他自觉段灼这人温柔儒雅，行事又落落大方。黄眉老祖在弥勒佛的手下做着大弟子许久，遇见面善的人也就不自觉地将他带入了自家师弟的角色，今日一整日不见人影，自是有些担心。
若非有难处，谁会冷落着自家的客人呢？
但看着那人进了屋子，身后牵着的人又是那女王，黄眉老祖仔细打量着，左看右看才发觉面前这面容俊秀的男子竟是自己的小师弟。
哦，他家的小师弟长得有这么好看吗？
“师兄。”通臂猿猴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扣紧了万妖女王的手走到黄眉老祖的身前，“我与丝丝先走一步，你们在这里多休息几日。”
“师弟，吃过再走吧。”黄眉老祖看到他们两人没什么间隙的样子，倒也放下心来。
通臂猿猴看着满桌的饭菜，又瞧着在四方服侍的小妖，便知身后的女子嘱咐的很好。
可这样的日子对于这帮和尚来说未免太过轻松。
西去的旅途需历经三十三劫九十九难，方能成就正果。然而自从他赶走了孙悟空后，他们此行不仅没有遭遇什么劫难，反而生活滋润的很，成什么样子？
通臂猿猴瞟见正端坐在饭桌前的唐三藏，浓厚的笑意也冷下几分。攥紧的柔荑微微作动，娇软的手指轻触着他的手背，通臂猿猴侧过头看着身旁安抚着自己的万妖女王，牵着她往身前带了带。
无所谓了，反正他今日心情甚好，不愿计较这些事。
“师父与师弟们还未曾见过，这是我的夫人。”
夫人。
刚被抚顺的心又慌乱起来，万妖女王压着怦乱的心跳以免被人在面上看出些端倪，平白惹人笑话。
她的大将军最知道如何能不动声色地就让她红了脸。她忍不住在心里甜蜜蜜地怨怼着。
万妖女王无奈扯出一抹还算得体的笑，朝着唐三藏微微屈膝，行了个女儿家的礼节，在转向猪八戒和沙悟净时，通臂猿猴握过她的皓腕，晦暗着眼示意她不许再动弹。
对着唐三藏，他心底里多少该有些敬重；可对着那两个本就不服他的师弟，他没什么情谊，自然也不许万妖女王在他们面前自降身段。
“走吧。再晚一些你就吃不到糖糕了。”
望着搂在女子腰肢上的那一只白净的手，唐三藏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默念起了祷告的经文。
戒恨戒憎，戒欲戒痴。
自作孽，可却终是不忍心看着他这半路收来的徒弟一错再错。
但，导人向善终竟是件难事。
夜晚的城镇很是繁华，虽有宵禁，但当地的官员也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而集市的灯火总是燃着彻夜直至天明。
“跟紧我，别走丢了。”
人潮推搡，摩肩擦踵之时，通臂猿猴将万妖女王护在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从街坊的东头一直穿至西头，每到人群聚堆的地方万妖女王都要拉着通臂猿猴停下来看一看。
这一千年来，她也并非只守在万妖国，偶尔她也会来人界走一走，人间的一些稀罕玩物也会被小妖们传回万妖国。可看着小妖们围在游戏间，与看见人玩着游戏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妖有妖法，因而棋子落在哪一步，骰子摇在哪一面都是意料之中的。可不会法术的人全凭运气，所以不论结果如何，都会抓紧人的心弦。
亦是恼怒，亦是欢笑，总之万分热闹就是了。
万妖女王欢喜地站在人群外圈，踮着脚看着被人群圈着的两人正伏在棋桌前摆弄着桌上的娄与骰子。
通臂猿猴觉得有些无趣。他一向对人间的玩物没什么太大的耐性，但怀中的女子喜欢，他也只得陪着。
他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望去。
街头的酒馆飘香，正对着的银楼琳琅满目，百花阁内笙歌燕舞，门口还围着一群妆容艳丽的女子正卖力地揽客。偶尔也有女子遥遥地与他卖弄风情，但他并不理会。环绕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一个卖着小孩玩物的铺子。
“我为你买一个那个，怎么样？”
顺着通臂猿猴的视线望去，万妖女王只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正站在那铺子前。那男子一手抱着一个白嫩嫩的孩童，一手抓了一把银两付钱，孩子的娘亲只顾摇着手中的拨浪鼓逗弄着孩子。
小小的弹丸拍打着鼓面的声音穿过鼎沸的人声清楚地落在万妖女王的耳中。
她抬眼看着通臂猿猴唇边调侃的笑，便知他是在笑她幼稚了。
“小孩子的玩具，我才不稀罕。”她笑着轻哼一声，可再转头去望，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大将军若是真心为我，就买一个那个好了。”万妖女王指着那摊位上摆放的一排排陶响球，笑着抚上通臂猿猴温热的胸口，“将军可喜欢？”
通臂猿猴挑了挑眉，按住顺在自己心口柔弱无骨的那只手，静默良久才沉声回应。
“你喜欢就好。”
若说喜欢，便是同他笑话着的一样幼稚；若说不喜欢，他不知为何又有些说不出口。
勾着万妖女王的手指便带着她走到摊位前。
陶响球颜色各异，花纹奇丽，挑得她有些花了眼。通臂猿猴看着万妖女王认真却又举棋不定的模样，觉得好笑地哄骗着她若是喜欢就都买了给她。
万妖女王随手拿了一个鹅黄色的陶响球摆弄着。球内的石粒随着她的摇晃沙沙作响，声音虽算不得上乘，但也是有趣的。
“我瞧着夫人手中的这个就不错，不论男孩女孩都会喜欢。”摊贩见着面前的女子有着几分媚态，忍不住想要搭几句话，可抬眼便对上她身旁男人投来的冷冽的目光，只好悻悻地中规中矩着劝上一句。
“那……就这个好了。”
通臂猿猴拿出些许银钱递给摊贩，本欲要离开了，却又转身悄悄圈住万妖女王细软的腰肢，抚上她的下腹。
“夫人可要平平安安为夫君生下孩儿，男女我都喜欢的。”
“自是会的。”万妖女王坦荡荡地对上满是玩笑意味的视线，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低下头去捧好怀里的陶响球。
“只要……只要夫君不再去找别家的小姐，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便好了。”
那摊贩本想抽空说上两句吉祥话，可听着那女子软黏的哀怨，他有些心惊，呆愣地看着她身旁的夫婿，直至旁的买主摇着钱袋里叮当作响的银两唤着他，他才赶忙躲去一旁招呼着。
原本万妖女王配合着通臂猿猴做戏，他是极为满意的，可后半句没来由的埋怨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腰窝，通臂猿猴虚声辩驳了一句胡说什么，就搂紧了万妖女王快步离开了。
半分做戏，半分真心。
万妖女王心里酸涩，借着摇晃手中的玩物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般失落。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日，但她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变化。相较他在万妖国，在她身旁的那些日子，他体贴了许多，心境也平稳了很多。往日他哪里会这般有耐性地陪着她胡闹，还与她说着这些情意绵绵的话语。
可她不敢去问。
若真的如她所料想的，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遇见了他真正属意的女子，遇见了他真心想要疼惜的女子，她又该怎么办呢？
内里翻腾，万妖女王忍不住从腰间抽出手帕掩住口鼻，忍耐了许久还是干呕出声。
原来，就算他最终会离开她，会成佛，那样漫漫寂寥的日子她也是不怕的。
原是，她最怕的是她的将军心中无她。
怕他对她的情谊是假，怕他会对她厌倦，怕他会连只是陪在他身边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若是如此，她要怎么办呢？
温润的指尖轻轻擦过万妖女王的眼尾，她停下脚步，便被通臂猿猴扳着侧过身子面向他。她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模糊不清，这才意识到她竟已落下了几滴眼泪。
她究竟怎么了呢？怎么如今变得这般脆弱。
“不舒服？”
通臂猿猴的眸底已攀上几许疼惜，擦过万妖女王眼下的微红，放轻了声音劝着：“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万妖女王垂下眼睑，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只说是街坊的酒味她不喜欢，怎么也不肯与通臂猿猴去医馆。
失了内丹后她的底子本就薄弱，胡思乱想着又致使心绪郁结，凡人又怎么能诊治她的身子呢？若是去看了也不过是开几副汤药。她怕苦，在万妖国时她被药仙揪着每日都要被灌下苦得让她反胃的汤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她才不要再被那些药汁坏了心情。
万妖女王一向执拗，通臂猿猴多少能感受的出，左右又看不出什么异样，他也就不那么坚持要带她去就医。
“好罢，随你。”通臂猿猴搂回万妖女王的身子，顺着人潮走着，“我们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万妖女王抱紧了怀里的圆物，勉强扯着唇角笑着应声，显然没了兴致。
一路上他们鲜少言语，通臂猿猴问过几句话，万妖女王也只是怏怏地答着。
又走了几条街，他们才寻到了一个比较清净的客栈。
吃晚饭时，万妖女王没什么食欲，只是就着清汤又艰难地咽下几块花糕，才填饱了肚子，然后就脱了衣衫抱着陶响球窝进了被里。
“我捉几个人来给你吃怎么样？”通臂猿猴懒散地躺在外侧，揽过万妖女王的腰贴着她哄着。
万妖女王知道她的大将军又是在戏弄她，出口的声音也沾染了些笑意。
“听闻人肉酸涩，我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我去抓来给你。”
怀里的女子翻过身来，晃动着手中的玩物心不在焉似的沉默了许久，才嗫嚅着答话：“喜欢猴子。”
通臂猿猴心痒着笑出了声，凑近着万妖女王蹭了蹭她的额头，只是刹那间他便恢复了猴身。
“猴子在这了，女王还满意？”
丝丝缕缕的金色毛发随着法术的施展飘散在空炁中，纠缠着落在陶响球上。温厚的猴爪拂去他掉落的猴毛，又覆上她捧着陶响球的手。
“真的有了吗？”通臂猿猴缓声问着，心下带上几分他未曾察觉的期冀。
昨夜梦中，她温柔地哄着他们的孩子，喂着他吃饭，哼着轻甜的曲调哄着他入睡。他就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她抱着他们的孩子，他便抱着她，逐渐填满他空荡的心房。
他从前不曾觉得，原来他也期待着与她安稳地生活，与她一同相守。
他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了，这便该是他们的生活。
可他如今放不下他的憎恨，他参不透不公的命运，他还要去争，还要去抢，还要去问问那诸天神佛，那积下累累功德的神猴大将军与那只良善的小雀仙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招致这样的恶报。
凭什么他只想要讨个公道要一场公平的对决就要堕入妖道，可孙悟空闹天宫闯地府辱骂佛祖也还能有成佛的机会？
手下的软物缩了缩，他低垂着眼看着万妖女王从困惑中缓过神来，羞赧着深深低下头，他抚摸上她红热的面颊，捧着她的脸落下轻吻。
“哪有……若是有了就告诉将军了。”万妖女王稳着心神，迫使自己直挺挺地对上通臂猿猴戏谑的眼。
可一颗心在他的呵护下愈发柔软，她头脑发昏着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越发觉得燥热，羞恼着不想再理他，只好枕上他穿过她颈下的臂膀，拱进他的怀里，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衣衫里。
“也是。等成婚之后，我们再要。”通臂猿猴顿了顿，等不到万妖女王搭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听小雪妖说，万妖国好多年都没有喜庆的事了。刚好趁着我们成亲，可以热闹一番……等一切都结束了，就让老龟为我们算一个吉利的日子，最好是季夏，那时暖和，花也开的正好。开春时也可以，但不要在冬天，冬天沉闷闷的，小妖们都打不起精神，我还等着他们闹洞房呢。”
“对了，你选的喜服的料子我当日都没有好好看过，不过你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你在这方面定是要比我仔细的多。”
他絮絮叨叨着说了许多话，没有什么条理，只是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沉溺在美好的幻想中，他竟有些无法自拔，呢呢着说了小半夜，他才止住了缠绵的话语。
这样唠唠叨叨的，都有些不像他了。
通臂猿猴自嘲般地笑着。
“睡了？”他说了许多，可万妖女王只是缄默。
他以为她睡了，便拽过被子披盖在她的身上，半遮住她的头。
万妖女王挣扎地探出头来，一不留神碰上了通臂猿猴的颌骨，他便故意哼出声来，惹得她慌乱地抚上他的下巴按揉着。
指尖馥郁，缭绕在他的鼻腔内。通臂猿猴抓着万妖女王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在亲热的当口他不急着深入，只是笑盈盈地盯着晕乎乎的万妖女王。
“你不满意？”
也不知是因着困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万妖女王听着通臂猿猴在她耳边呶呶不休，已被扰得失了大半的清醒，缠在舌尖的话未加思索就喃喃出口。
“……我在仙界还有几个好友，也要记得请他们过来。”
“大将军还记得小花仙吗？云祀山的那个，大将军你曾救过她，她与我说你背着她，一直从山顶走到山脚下，照顾了她好多天。仗着比我认识将军更早，总是洋洋得意的，嚣张的很，我气了好多天。……她后来还来万妖国看过我几次，送了我很多稀奇的玩物，其实她很好……”
“还有流波山的兔精，异周山的鹿仙……其实当时有好多人都喜欢将军，我也喜欢。将军待很多人都很好，可是将军只留我在身边，待我……好像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通臂猿猴只是握紧了万妖女王的手，看着她耽溺在回忆里，他扯出一抹溺爱的笑。
他喜欢听她说这些话，那些甜蜜的过往自她的口中缓缓流泻，仿佛又纠缠上一层甘美的糖液，落入他的心头，又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尖。
“可是后来，将军修得了半仙半佛之躯，我不敢去见将军。我成了将军最厌恶的那一类妖精。我有时还会想，若是有朝一日天庭与万妖国真的避免不了要有一场大战，你见到了我，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想要杀了我……”
万妖女王的声音有些颤抖，已渐渐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在她微微张口缓着气息时，唇上贴过一抹温润。
不同于往日，通臂猿猴的动作轻柔舒缓，拢着万妖女王的面庞来回磨蹭着。她想要喘息时，他便顶住她的额头，待她缓过气来再度熨帖上。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闹着与她诉说他的委屈，她却从不提起她这么多年又有多少难处。
如今，只是只言片语，他就已听不下去了。
在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她听着他潺潺不休的委屈，她的心情是否与自己此刻一样呢？
彻骨酸心。
直至天色微明，晨光熹微，通臂猿猴看着怀中眼瞳迷离的万妖女王，握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她顺从地搂着他，他便大了胆子拿过她一直抱着的陶响球放在枕边，动作沉稳着好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看着她浑浑噩噩地支起身体，推着他仰面躺下，然后趴在他的心口舒服地受着他的抚慰。
他们，若是一直这样，便好了。
如果不磨蹭，下章大概是问姻缘（诶嘿嘿）
可是想写糖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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